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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能忍人之所不能忍,方能為人之所不能為」這是玉儀姨第一天上小學時,主任說的一句說話,那亦成為了玉儀姨的座右銘。
玉儀姨今年六十三歲,小時候在屯門良景邨成長,一家八兄弟姊妹,她排第三。三歲時的她曾大膽地走到海邊嬉水,浮出水深處,幸好有艇家看見後把她「撈」回來。
六十年代於香港讀書是十分不容易,因此正在讀小學的玉儀姨為了不浪費資源而努力。成績優異的她經常被老師稱讚並提拔她做班長。但玉儀姨家中收入不穩,為了供弟妹讀書,她只好放棄學習幫忙養家,「從此我就要離開校園,開始打工生涯了!」姨姨不無遺憾地說。
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,玉儀姨為了幫忙減輕父母壓力開始打兩份工,早上七時至下午三時在紗廠工作後,再行過一道街口到電子廠工作至晚上十一時才回家,日復一日。後來於2006 年,玉儀姨身體出了問題後,「我便辭工修讀家務助理、嬰幼兒、坐月陪月、老人科等課程,希望有機會幫助別人。」玉儀姨喜歡教別人煲湯及煲湯給別人喝,煲湯亦成為了她與朋友溝通的橋樑。
姨姨最大的遺憾莫過於是與兒女的關係。姨姨與大女兒關係並不親密,因她要打兩份工養家,故此她的大女兒需要早早獨立並幫忙照顧兩個弟弟,後來中學也沒有完結便直接出來工作。幸好女兒知道媽媽的辛苦,沒有埋怨媽媽,最後女兒也原諒姨姨,二人關係修復。然而姨姨年紀最小的兒子直至現在,與姨姨之間仍有隔膜。「佢從來都唔會叫我『媽咪』,而係叫我『李小姐』。」兒子認為玉儀姨在他小時候並沒有陪伴自己。因疫情的關係,兒子的工作也受到影響,姨姨關心的問候,兒子卻認為她很囉嗦。也許這就是導致他倆關係疏遠的其中一個原因——但幸好玉儀姨學會感恩。感恩以前、現在,感恩身邊遇到的人……雖然現在的生活也許不像預期,但也十分充實。
玉儀姨曾經為了養家,在面對困難時忍讓不少,不管是面對上司或客人的刁難, 還是面對與兒女關係的磨損,她也選擇忍讓,因為這是她從社會工作上得出的感悟:能忍人之所不能忍,方能為人之所不能為。
婆婆已七十三歲了,仍喜歡吃東西、喝早茶和做運動。婆婆因有心漏症,所以不能做太劇烈的運動,耍太極和柔力球對她來說就剛剛好了。她學了柔力球已一年多, 柔力球有固定招式,玩的人要不停將它旋轉,不要令它掉下來,「空閒時我會用它來解解悶。」婆婆笑著說。
「這幾十年,我常到老人院做義工,跟『老友記』一起玩平板或桌上遊戲。我又曾探訪弱智兒童,有啞的,那些兒童見到我的時候很開心,看到他們開心,我也很開心。」婆婆一副「太守之樂其樂也」的滿足。「那些兒童會用手勢與我溝通,我只能大致上明白他們的意思,亦會帶食物給他們,與他們一起玩遊戲,但這兩年因疫情的關係,我沒有辦法再去探訪他們了。」婆婆變得無奈。
小時候,婆婆喜歡爬到樹上摘山赤冧來吃。「山赤冧生在高樹上,外形很小,吃完它,整個嘴都是黑色!」婆婆繼續說:「我也會撿一些柴枝回家燒火。姐姐在我九歲的時候把我帶到香港,那時的我甚麼都不懂,身份證也只有姓,並沒有名字和相片。」去香港前,婆婆原名是「勞間寬」,意思是把女隔開——「因我家女兒太多,爸爸不想再生女兒,便把我叫『間寬』。」婆婆笑著說:「到香港後,姐姐又幫我改名為『少琼』。」到香港後,婆婆居住在鄉村,睡在只有五十尺的板間房,房間中沒有床只能用書桌當床。
大姐比婆婆大九歲,婆婆來香港時她已結婚及生了兩個女兒,所以當大姐外出打工時,婆婆會在家幫忙照顧兩女。很快婆婆也有工作了,就是幫別人照顧孩子,工作雖簡單但婆婆只做了兩個月,婆婆說出了原因:「那些孩子咬傷了我的手!」除此以外婆婆還到工廠工作過,製作膠花和高跟鞋的鞋跟,做眼鏡框和打沙扇,每天工作十小時,一天下來只有三元五毫,當中有一部分會用來吃飯,一部分是儲存下來,寄給鄉間的母親。
婆婆回想起自己七十三年來的人生,令她最不開心的便是婆婆的兒子因自小患有自閉症而被歧視,多年來婆婆一直怕他被人傷害或因控制不住自己而傷人。「他在四十多歲的時候因為肺癌去世了!」婆婆變得黯然神傷,這件事對婆婆打擊很大——但又同時讓婆婆放下一直壓在心上的大石,婆婆不用再一直牽掛著他,害怕他發生甚麼意外。婆婆了無牽掛,反而更肯定生活:「我只管在人生剩下的日子裏好好過著自己的生活。」
婆婆會形容自己的人生是多災多難的,自小就體弱多病,十三歲就要工作,要學獨立,不能成為姐姐的負擔。婆婆甚至因常常生病不能上班,害怕沒有錢交房租被房東趕走,即使這樣婆婆也一直咬緊牙關生活到現在。好不容易到了今天,想不到晚年仍可以成為他人的祝福呢!
黎先生今年六十六歳,身體很健康,家有兩兒子。他中學畢業後打散工,1976 年加入金門建築公司,六十二歲退休,做地盤工人已經做了四十一年了,如今你們看到的赤鱲角機場就有他的功勞,他冒著四十度的高溫建築著香港人的家園、設施,不止養活家人,也創造香港的繁榮。「做地盤的就是要肯做肯學,不怕辛苦」,其實不怕辛苦的人還是會感到辛苦的。
幸運的是,黎先生能在工作中找到樂趣。上班時間,他居然可以在西貢石灘工地釣起魚來;可以和工友打球;甚至可以和老闆一起游泳——「那天太熱了,我負責的項目也剛好『起貨』,老闆乾脆叫我們去玩了,哈哈哈哈,太過癮了!」他開心得像個小孩。他也去過一些地方公幹,例如泰國、澳門和新加坡。因為泰國的文化、生活習慣和香港的截然不同,這讓黎先生感到十分有趣。例如飲用水是不需要煮沸的,直接喝水喉流出來的水,食物也會很重口味。有一次黎先生不小心在工地撞見了一個女人正在洗澡,而那個女人像是習慣了,不以為然,這也讓黎先生感到十分吃驚,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。
其實黎先生也會有一些煩惱,他會常常擔心老闆不喜歡自己,也擔心自己會出意外 。有一次他看見了他的工友從高處墮下跌斷了手,他也看過鋼鐵吊臂斷了砸傷人, 場面讓人非常心寒,但他十分幸運,直到退休也沒受過傷。
對於突然問起他關於兒時的回憶,他從零碎的記憶中拾起了幾塊碎片。他兒時很喜歡玩捉迷藏、踢球和彈珠,不過這些對於他來說並不是最讓他感興趣的,他最喜歡的就是作弄別人,他很喜歡作弄老師。有一次他把釘子放在椅子上,讓老師痛不欲生,也在班上放臭蛋,讓同學痛不欲生,「我初中的時候還喜歡過一個女老師。」這些行為讓人非常吃驚,但是誰又未曾年少輕狂過呢?
「夢想?我的夢想應該實現了!」黎先生的夢想是成為地盤的管理層,他做到了。他一直以來也想去西藏和絲綢之路,但是沒有長假期,現在退休了有時間,但是要考慮到身體的問題,「我真的很想去一次西藏,那裏的景色十分漂亮,但是現在我老了。」同時他也很自責自己沒有抽時間陪兒子,「我那時候工作太忙,沒甚麼機會陪我的兒子……」這大概就是黎先生的小遺憾。
黎先生是一個隨和並樂觀的人,同時也很體諒年輕人,「有甚麼的不開心去睡一覺好了,睡醒之後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新的開始,你們這個年紀很大壓力的,但是要肯做肯學,努力讀書考一間好的大學,有時考試失手了也不要沮喪,大不了下次再努力,年輕人就要敢拼搏,加油!有緣再見。」
「如果可以時光倒流,你會否選擇返回以前?」,「不!我會向前望,接受上天畀我的安排,盡自己能力做到最好,活在當下。」
在北角長大的Fanny,中學時期沉迷閱讀手相書、面相書,甚至試過借同學的書手抄一份。可是,如此好學的她卻沒有報讀大學,因為屋企人重男輕女,認為女孩子不應該讀書,而是要嫁戶好人家,她說:「以前個年代就是這樣,思想比較落後、守舊。」再加上,當時香港只有兩間大學,要做大學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我們問Fanny :「如果再畀你選擇,你會做甚麼工作?」她想了想:「教書吧! 因為自己無受到良好教育,所以覺得教育好重要。」
畢業後,Fanny 選擇在商業上增值自己,到一間跨國企業的船公司做速記員。後來,甚至在董建華的船公司做大秘書,這算是她覺得自豪的事,那段日子很忙碌, 約她吃飯要預早一、兩個星期,Fanny 形容當時是「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」,「好多人搶住同你食飯,想做你朋友,但天知是否真心!」
Fanny 至今已經做了二十多年義工,亦教了十多年手語。我們問她學習手語的契機,原因竟然來自三十多年前的某一天——
「那天,兒子生病了,我帶他到親戚的診所求診。等待的時候,我看到一個聾啞人士,他比手畫腳,對著兩歲的兒子做手語,當時手語還未流行,不懂手語的她感到有點慌張。」進到診症室,Fanny 問那個男人,才得知是大嫂的哥哥。那個年代的思想比較守舊,認為「家醜不得外傳」,所以Fanny 一直都不知道。隨後,她決定去學手語,但學了一期便發現應付不到,便放棄了。她感觸地繼續說:「但兩年後,大嫂的哥哥因醉酒倒在地上,因為他是聾啞人士,沒有人能掌握他的情況,了解他正在求救,最終死在街頭。受到這件事的影響,我下定決心要好學手語,希望自己能幫到人就幫。」
這兩年經歷了社運和疫情,Fanny 主要在嶺南大學做義工。從義工的工作中她坦言自己認為一些義工活動是沒有意義的,例如派飯,不能改變基層人士的思維、行為,讓他們自力更生,便解決不到最根本的問題。
在最後一次的訪問,Fanny 贈了我們《喝彩》中的幾句歌詞:「以真誠我祝福你會踏上那光明前路/願將一腔熱誠給你/常為你鼓舞」。那時候未能說出口,如今唯有透過文字說吧。雖然只有幾面之緣,但我們亦會常為你鼓舞!
「可以叫我做『英華』!」
英華姨已經年過半百,但卻看不出歲月的痕跡,生活多姿多采。她很健談,遇到我們訪問,就源源不絕說著她的故事,不少事情仍讓她歷歷在目。
她做了義工已經十多年,她很享受做義工,覺得意義重大。不但幫助比自己更年邁的長者,也因幫到別人令自己很高興,開始有了信心。她總是說「活到老學到老」,認為人不應該停下來,「要不停學,充實自己的生活」——這是她的信念。因此她嘗試了很多新事物,不斷升級自己。她動靜俱宜,教過別人運動,還有教過音樂。而她最喜歡的就是非洲鼓了,她學習非洲鼓不但自己很快樂,而且也能夠用鼓藝令那些患有認知障礙的人得到幫助。
她記得當初為了一些患有認知障礙和中風的老人家開設了「非洲鼓班」,使他們多活動腦袋。一開始未有非洲鼓的時候,英華姨教他們用水瓶的底部拍打節奏,學員很投入學習,也學得很愉快。後來,他們每人都有個非洲鼓,英華姨便訓練他們合奏一整首的樂曲,最令人振奮的莫過於他們的表現還獲獎了——還是冠軍!這不單是讓她堅持教別人非洲鼓的原因,最重要的是她看見那些老人家通過學習非洲鼓,慢慢變得能夠張開手掌,作出伸展活動。
說起做義工,便要提到英華婆婆的童年。她小時候,爸爸早逝,家裏兄弟姐妹眾多,全家人只靠媽媽一個人撐起:「媽媽堅持一定要我們讀完書才去打工賺錢,所以我即使一個人撐起整個家的經濟,也能讀完中學。」雖然當時生活很難,但是她很開心,「五毫子」早餐都能讓她記得清楚,有時候她也會把一些早餐錢存下來幫補生活。她說生活困難,但是幸好有教會社工的幫助,據婆婆說當時社工會拿一些物資給她們一家,讓她們家生活也有點改善,所以她很感謝那些教會社工,這就是她長大以後也要當社工幫助其他有需要的人的原因,承了恩,也將恩潤澤他人。
關於童年最深刻的回憶,就要述說一下她掉下井的那一段經歷。她七至八歲的時候,掉下了鄰居的井裏,很不幸的是那天下起了大雨,小時候的英華婆婆不會游泳, 但是她很聰明,手腳撐在井邊,防止自己掉下去,然後大聲呼救,最終被鄰居發現救了上來,這「死裏逃生」的經歷也成了婆婆最難忘的回憶。